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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

溶溶春水浸春云

来源:商洛日报
发布日期:2024-04-09 11:27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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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陕西

天气愈来愈暖,河水也日渐丰满了。经由几场春雨的洗涤,寰宇澄澈,四野青碧,天空湛蓝如溶溶春水,那朵朵飘荡着的棉白春云,便如浸在春水中一般。云的影子也从湛蓝天帘上飘下来,浸入丰满的河中,随着河水一齐欢歌着奔向远方。远方最远之处,天水相接一起,叫人分不清何处是天,何处是水,若是再遇个阳光晴好的天气,人站在远岸观之,可在恍惚间看到天边的云向下流,河里的水向上飘。
  这种天气,这种景况,如果恰好又在乡下,便随处可见蹲在河边浆洗衣服的女人。她们有的还很年轻,虽身处贫困,仍未折梦翼,对人生依旧怀着朦胧且美好的憧憬,常常洗着洗着就笑出声来,她们手中浸在春水中的衣物,也以素白居多,纯白如云,纯洁如梦;她们有的已经步入中老年,甚至孙子都能在院里跑了,曾经对人生的种种向往皆已随风远逝,如梦如云的白衣,也被时光侵蚀磨损,成了一种极其陈旧的黄色,仿佛旧棉被里的破败棉絮,既失了色泽,也失了形状。
  母亲曾是她们中的一员,现在虽已多年不曾去河边浣衣,但心仍然在那。母亲年轻的时候,也与那些浣衣的年轻姑娘一样,都有着一件如云如梦的白裙子,而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,母亲的白裙更难得。
  母亲出生在一个多子女的贫农家庭。外婆老实巴交,外公则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,因为家庭的缘故,母亲还没有进入青春期的时候,就已经“成年”了。她是长女,是两个舅舅和一个小姨的姐姐,但更多时候,她扮演着和外婆一样的角色。母亲的青春,我不得而知,她从未向我提及过她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光阴,但她二十七岁的故事,她说过很多遍。
  也许二十七岁的时候,她才迎来了青春期。她遇见了我的父亲,两人相识、相知,然后相爱。于是,她开始刷牙,并为自己弄了一条白裙子。每每看到母亲那条已经发黄并变形的白裙子,我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她年轻时穿着白裙在河边刷牙的场景。
  母亲的牙刷是捡的。她的家境不允许她有新牙刷,她常常去捡那些富裕人家用过的牙刷。捡回来,洗干净,再用开水煮十几二十分钟,然后自己用。贫寒的家境使母亲精通于一切开源节流之法,在她和父亲结婚并孕育我之后,她仍没忘记她的那件白裙。我生来比同龄人肩膀宽一些,所以市场上买来的背心总是穿得不合身,于是母亲便用旧的短袖给我改背心。在我上初二那年,她那件白裙子,改成了我的背心。
  经过针线加工后的“白裙子”交付我手时,虽已陈旧,但颜色依旧纯白如初,可惜被我半年穿下来,又走样又发黄,完全变成了一堆抹布一样的东西。
  春风愈来愈暖了,一家人都买了新衣,穿了新鞋,与万物一起焕然一新地迎接美好春光,母亲忽然提议,把旧衣服也都收拾一下,该扔的扔,该洗的洗,焕然一新一下。这件两代人穿过的“白裙子”,便在此时被翻出来了。母亲说它太旧了,扔了算了,我提议再洗一洗,还能用。
  “还有什么用了?又黄又旧,也穿不成了。”母亲再次说道。
  “看你说的,洗净留着给我擦脚么。”父亲抢过话去。
  “把你能死!你试着给我擦一下脚。”母亲嗔怒。随即,便和父亲打闹起来。父亲像小孩一样叫着“我就擦”,便跑出了门,母亲也在声声“你敢”中,追了出去。
  我笑着看着年过半百的他俩,把那件“白裙子”扔进了洗衣机中。发黄的旧衣服在洗衣液和洗衣粉的双重洗涤下,竟有焕发青春的意思,开始愈来愈白。在洗衣液馥郁的芳香中,它仿佛变成了一朵浸在溶溶春水中的棉白春云,飘出春之芬芳。

本文来源:商洛日报作者:郝壮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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